策问
制曰：朕寅承昊绰大宝命，于今七年。仰受训诒付托罔极之 德，亲政以来，朝夕亶勉，兢业寅畏，庶期克副宙合烝黎爱戴之心， 以无负君天下子万民之责。恒思相小民以知依,念经训以建事，代 闾阎谋厥温饱,为学校端其步趋，道洽政治，底于淳熙,嘉与亿兆共 蒙康乂淳良之福。凡所以治心、典学、保赤、正俗者，庸举要旨，为多士廷献者谥。
《尚书》传帝王心法治法，而其最深切著明者，莫如《无逸》一 篇。我皇考常书于屏戻，朕诵仰寻绎，念释在兹。其曰严恭，曰懿 恭，曰寅畏，曰抑畏，将无恭畏二字为七更,端之要义与？顾羲轩顼 轡尧舜禹汤，皆帝王隆轨，而近代独举三宗，一家专尊穆考,何与? 或曰祖甲，或曰太甲，各有其义，将何遵与？受命中身，溯自即位, 然则受命改元之说诬，虞芮质成之年妄与？惟正之供，或以为正道 以待，或以为伯国之贡，畴为定论？鲜或训乏，或训生意，畴为正 音。唐紫宸殿，宋迩英阁，谁书谁图,能举其事与？
五经之书，广大悉备，微旨未易推寻，撮举儒先传注之显者。 《易》重卦何时？《文言》何人所作？《系辞》疑不出孔子，先后天复 有中天。《书》古文疑信何纷？古今文复有中文，《武成》《洪范》, 曷可更定？《费秦誓》何以入书？《诗》风雅颂外有南，南雅颂入乐， 而风不入乐’《笙诗》应否有辞？鲁商何以入颂？《周礼》冬官散在 五典，《仪礼》仅士礼而非阙，《礼记》何篇出汉儒，各有其说《春 秋》经传何时间配？获麟后经畴作？《左传》中有兵谋兵法，皆可详胪与？
尧汤水旱不能必无，为人君者心盧恫療，力谋补助为民父母 之谓,何而忍惣邪？赋镶铸币，伊古有之。《周礼》大司徒以荒政十 二聚万民，其目云何？其科条解义，先郑后郑所注不同。吕祖谦酌 申其说，可述而断与？此外散见诸官者可详与？富弼青社赈荒，千 古良法，其分给田土之疏，支散斗斛之檄，可仿与？程子赈济之论， 曾巩救荒之议，朱子画一事件之状，有可行与？蠲赋缓征，截漕平 巣,鬻赈以工代赈,资送流民，今皆行之。方于何始与？法不蔑古， 不泥古，以合时宜为善，将采以惠吾民焉,
土也者,民之坊也,亦官之朴也士而端心术，冶性情,砥励廉 隅，不亏儒行，则其乡人薰而善良，不入于奇邪，不蹈于匪僻:否则 民何型焉？ 一旦出而服官，士廉则不为贪夫，士良则不为酷吏，士 勤则不为旷官，皆以章缝为圭臬也。今或中存徼幸，罔顾箴检，诡 遇求合，其毋乃辱青衿而羞黄卷乎！《王制》大司徒、大乐正四术四 教，何正且严，而犹有不帅教者，何以善其化导与？察行而或起别 居之谣，考文而空致虚车之饰。举鹿洞之遗规，仿苏湖之教法，上 之待士甚厚，亦思何以克称与？
凡兹四事,端主德以建极，崇正学以稽古，观民生以孚惠，培士 气以含淳。朕夙夜图维至亟也，问察至广也。各抒素所讲习者，毋 泛毋隐，朕将亲遴焉。
对策
臣对:臣闻恩艰所以图易，稽古所以同天，惠德所以有孚，造士 所以兴教。斯行远之令图，不易之通典也稽诸载籍，钦明有作. 耕凿爰播其谣，书契聿兴,坟索肇垂其目余粮栖于晦首，命士宠 以饰车，康乂淳良，猗欤茂矣！圣人因之纲纪具举，有奠丽之教，有 念典之训，有施舍之政，有广学之条皆本乎设诚致行，以宜民而 淑世。是以敬畏凛而醵化敷，文明昭而经术懋，乐利贻诸奕祀，声 教泱乎儒林”自古帝王所为，埴在挺金在炉，陶天下为一家者，此 也:，钦惟皇帝陛下，德洽修和，治臻富教固已稼穡开藉田之制， 图书炳河洛之传，仓廩实而民乐其生，庠庠谨而士端其行矣：乃圣 怀冲挹.深维久安长治之道，弥切持盈保泰之思一进臣等于廷，而 策之以治心、典学、保赤、正俗。臣之椿昧，何足以知体要顾念敷 奏以言之义，际兹对扬伊始,敢不敬诵所闻
伏读制策有曰：《尚书》传帝王心法治法.而其最深切著明者莫 如《无逸》一篇。臣惟敬胜一语肇载《丹书》，厥后帝典王谟隆轨述 遵，心源阐绎，不越是旨。周公作《无逸》，凡七更端，恢之弥广，曰 产恭、曰懿恭、曰寅畏、曰抑畏，所其《无逸》与敬德作所之义实相发 明。举三宗者，继体之贤君也。言文王者，身之所逮事也。孔安 国、王肃以“祖甲”为汤孙“太甲”，马融、郑元以为武丁子“帝甲”。 如王孔说则世次倒置。且周公明言，自殷王中宗，及高宗，及祖甲。 及者,因其先后次第而枚举之词。马郑说较长：受命中身，孔《传》 谓中身即位，然《泰誓》序惟十有一年,《传》乂谓周自虞芮质成，诸 侯并附，以为受命之年。盖惑于武成九年，大统未集之说。惟正之 供,《传》谓众国所取法，则以正道供待之惠鲜鳏寡,《传》谓加惠 鲜乏鳏寡之人。案陆德明《经典释文》.鲜，息浅反，与孔义合。后 世如唐宋璟之于元宗，宋孙爽之于仁宗，皆写《无逸图》以献。考唐 《国史》，图设于紫宸殿，宋在迩英阁，責《传》所谓施于讲读阁者也 皇上朝夕竇勉，轸念民依，咸和之实政，固非往肯所可媲隆矣。
制策又以五经之书广大悉备，因举儒先传注之显者，以要厥指 归臣考《易》之重卦，郑元以为神农,孙盛以为夏禹，史迁以为文 王匚然《系辞传》言神农取益取噬嗑，则当断自伏義”《系辞》本文 王周公所作，系于卦爻下者。孔子所述乃系辞传也。《文言》为孔 子第七翼，乾坤易之门，故特释之。壁《经》自魏晋间晚出，《书》盛 行而真伪始淆，刘陶又别为《中文尚书》。《武成》有程子、刘敞、蔡 沈等定本，《洪范》有苏轼、王柏、金履样等定本。录《费秦誓》者，鲁 有征讨之备,秦有悔过之美，故以备王事焉。《诗》南雅颂皆入乐， 风惟薦章有豳倉，然豳雅颂先儒亦未有定论。《笙诗》云笙，不云 歌，刘原父谓本无其词，非亡失之亡。然大射管新官三终，《左氏》 宋公享昭子赋新富管诗有词，则《笙诗》亦应有词.鲁自季孙行父 请命于周而作颂，夫子因其实著之宋王者，后巡守不陈其风，《猗 那》五篇固颂体也。《周礼?考工》汉博士所补多不合周典,程泰之 因谓五官各有羡数.凡羡数百工事当归冬官，俞庭椿亦云司空之 篇杂出于五官之属。《礼》古经本五十六篇，多天子、诸侯、卿大夫 之制。高堂生传十七篇，皆士礼。后苍推士礼而致于天子,非也。 《礼I己》《王制》《乐记》皆汉儒纂辑。《春秋》公谷二家皆以传入经, 左氏自杜预始分年相附获麟后经，弟子因记圣师始终，据史续 之。《左氏》载用兵谋士决胜，武臣用奇，千载如见，实开国策纵横、 史迁叙述之先声矣。
制策又以尧汤水旱不能必无，归于塵恫療而谋补助，以尽父母 斯民之实'臣惟先王之世，以三十年之通制国用a岁即不登，民无 菜色，然且处常虑变，定为经制，《周礼》太宰均节财用，廩人移民 就谷，士师移民通财，纠守缓刑，遗人待以县都之委积 又总其要 于大司徒，自散利薄征，至索鬼神除盗贼.《荒政》之目十有二，先 郑以去几为关市不几，后郑以为但去其税又《康成》以管礼属吉 礼,而以第八条为省凶礼，亦与《司农》小异。东莱吕氏谓荒政始于 黎民阻饥，舜命弃为后稷,，夏商无闻，周则大司徒外其详又错见于 六官《春秋》乞汆，国鲜九年之蓄。至李悝创平巣，谷贾不贵，民 安其居。斯三代后救荒良策也。后世如富弼在青州处流民于城 外,室庐措置皆有法则：使寄居游士分掌其事，而吏胥不与。其经 画俱非苟且夫法不可蔑古，亦不可泥古，皇上爱养黎元，有加无 已。凡截漕、平衆、鬻赈诸普政，皆酌乎古今之宜。封疆大吏咸能 实心奉行，固无一夫不得其所矣。
制策又以民之坊，官之朴，胥在于士，薪从事于性情心述以全 儒行此又崇起士习之要务也°臣闻董仲舒有言曰：“正其谊不谋 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士苟砥励廉隅，则其乡人闻风矜式，薰德 善良一旦以家修为廷献，廉则不贪，良则不酷，勤而不旷，素所树 立然也。古者卿大夫宾兴贤能，诸侯岁献贡士于天子，所以成就之 者，不外乐正之四术四教，帅教者升之，不帅教者屏之。盖以下兴 民行，上饬官常，考察既严，人才斯出-郑司农注《周礼》，谓兴贤若 今举孝廉，兴能若今举茂才。汉法取士，犹为近占，故其时吏有循 良之最，民鲜偷薄之风。唐取士有明经、进士、明字、明法等科，士 俗所向，惟明经、进士而已。禄利之途既开，徼幸之心斯起,原其所 以，不在古今立法之递变：察行而或起别居之谣，考文而空致虚车 之饰，转移风教之权操n上矣。方今圣天子道德齐礼为天下先，有 志之士，罔不端淳淬砺.以为拜献之资所谓言有坛宇，行有坊表， 凡民有不观感而兴起者哉！
若此者，法天自强则勤民之政举也，学古-有获则观文之化成 也重民天以固本，则德遍群黎，正儒术以树坊，则风淳比户，猗 与休哉！道洽政治，胜实蜚声矣臣尤伏愿皇上，至诚无息，安益 求安鞠谋之绩维熙，益单心于夙夜。作述之成已集，弥式训于典 常厚生载永赖之功，誉髦申无教之意。事勤乎三五，功兼乎在 昔神人複福，中外乐康，则我国家万年有道之长基诸此矣-臣草 茅新进，罔识忌讳，F冒宸严，不胜战栗陨越之至。臣谨对。